李毅吧与李宇春吧(李毅吧和李宇春吧)
李毅吧与李宇春吧(李毅吧和李宇春吧)
采访:木村拓舟,老月亮
作者:老月亮
编者按:对于微博账号“ChineseRock Rock Hell”的运营者阿玉来说,最近发生了两件事。
件是喜事。一名囚犯在YouTube上上传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一名6岁女孩Miumiu弹着吉他,许多外国音乐家陪着她上网。这条微博被多家媒体转发,阅读量达2800万,相关话题也被搜得火热。这可能是历史上次在媒体中用“摇滚”这个词来名。
第二件事是说不清楚的事。一家书店的微信官方账号因为和一位音乐人的联名产品,消失在网络世界。
一个监狱发了一个截图,说了一个简短的,没有感情的句子,和评论区的愤怒稍微对比了一下。然而,这件事发生两个小时后,阿玉私下说:这狗的世界!
如果要给监狱里的微博画一张地图,那么这两样东西就是南北极:
北极是一个每天从世界各地采摘音乐、更新信息的搬运工,不小心撞上了主流世界。南极是一个30岁的男人,很容易生气,不会说不。当朋友善意地提醒他保护好自己的账号时,时间的第二次回报是“我不管,我要炸掉它”。
南北之间,有独立的音乐行业从业者,自己花钱买流行歌曲,帮助音乐人推新歌、举办演出、直播;时不时喝完马上分享咸豆腐脑、自制火锅、痛风,总是半夜开聊天帖回复上百个东北老大哥;时不时写几百字没有句号的短文,涵盖潜在金主、烂乐评人、毒瘤音乐人、无良演出组织者的“网络浪花”.
一个监狱的微博内容需要用大量的逗号和分号列出,这个账号实际存在的时间只有两年。
然后用这个停顿来分段阿宇被名之前的生活:网络管理、安全、电脑维护、名片设计、网页设计、巴蒂酒吧老板、YY主播、快乐男声、战旗高管.就像直播招聘网站的主页一样。
这是小阿监狱第十七次离家出走。
他拿走了全部家产——美元和几百块压岁钱,在网吧里呆了一夜,直到只剩下去奶奶家的车费。坐公交车到鞍山周边的小县城,然后坐小三轮,就是奶奶家。
坐在三轮后座上,慢慢穿过饱和度逐渐降低的东北县城。阿宇点开了脑中的播放键,一首吴白的《白鸽》的歌泪流满面。
“这有什么不好,孩子?”第三轮师父吓得忍不住回头问他。阿宇不能告诉师父他很难过“前面没有方向.少我还有自由”而只说了“没事”。
这个14岁的男孩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三醒来,突然不想去上学了。他在被委托处理这段关系的关键班级中仍然排在前十名。他和父母吵了一架,被打了。他从网吧搬到了奶奶家。
按照之前离家出走的故事线,如果给点零花钱,买东西,叛逆的少年会回到校园。谁也想不到,从那个普通的周三开始,阿杰真的再也没有去上学了。
聊了很久,爸妈告诉阿玉:“你不想上学,我们也不逼你,但你得找点自己感兴趣的。”在那个年龄,我真的有广泛的兴趣。某监狱当过网络管理员、保安,自学过电脑维护,为一些小企业设计过名片和网页,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唱歌。
音乐是阿玉天生的朋友。从阿杰的记忆开始,家里就有一家卖磁带的音像店。当时流行歌曲和独立音乐没有区别。阿杰只记得父亲会听各种各样的歌,和空磁带一起做词条。何上小学的时候,阿杰也开始做自己喜欢的收藏,H.O.T,《我是你的罗密欧》的花.从磁带到光盘。
后来阿玉问这个音像店的来历。我父亲只说家里有一间空房子。他喜欢音乐,有自己的方式。所以商店来了。“这相当朋克,”阿育说。
监狱和父亲
当互联网与现实世界分离时,A监狱花了一年时间做歌手兼卖唱。当时鞍山没有专门的演出场所,连可以唱歌的酒吧都不多。爱表演艺术、爱吃串肉扦的东北人发明了一个叫“乐弦吧”的地方,在餐桌*搭建了一个小舞台,配有简单的音响和麦克风。表演包括二重唱和唱歌。
你推着杯子换换口味的时候喝了几分钟?
醉意的时候,就会把一百块钱卷进瓶口,递给阿狱,吹完一瓶啤酒就可以拿到钱,“如果不喝会怎么样?”“那瓶酒就会碎在你头上”,阿狱回答。能唱自己想唱的歌,喝酒还有钱拿,在像鞍钢这样的国企最高工资也就三四千的时候,如果天气不冷,阿狱一个月有一万多的收入,他把这些钱都贡献给了《梦幻西游》,白天上网,晚上卖唱,他的生活好像能以酒吧歌手为职业一直这么过下去。
但对于一个早早步入社会的“精小伙儿”来说,偶尔也会发生一些“鞍山少年砍人事件”。
有,阿狱在 QQ 上跟一个不太熟的本地人吵了起来,就像传闻中的暴脾气东北人一样,两人从一句“你瞅啥”吵到了约架的地步,对方可能不知道,阿狱用的是带的“珊瑚虫QQ”,可以看到他的 IP 显示在一个熟悉的网吧,阿狱带着一帮人就冲去了那个网吧。
刚出门不久,阿狱就冷静下来了。他平时在小团体里不是个武将型人才,也不怎么爱打架,往往都是出馊主意的那个,真有人递了把刀握在自己手里,阿狱就开始发抖了。
但帮打架的哥们儿都来了,要打的人也被叫到了网吧后门,几十个目光落在身上,碍于面子,阿狱控制着力度,假装发狠地在对方胳膊上划了两刀。
不管阿狱的内心活动是怎样的,从当时的场面来看,这个架还是打得轰轰烈烈,事情闹大了,阿狱家里赔了对方几千块钱。
就算是再开明的家长,也不愿儿子再学坏了,在妈妈的坚持下,阿狱结束了自己的社会生涯。2000初东北小城的青春期青年,离开了校园,又被没收了“混社会”的资格,他的全部精力又回到了自己十岁起就接触的另一个世界——互联网。
互联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还是一个初中没毕业就辍学的无业青年。
2000年,阿狱不到十岁的时候,家里已经安了电脑、通了网。这在当时的东北小城家庭来说颇算得上先锋之举了,但毕竟阿狱拥有一对能让他未完成9年义务教育就离开学校的开明父母。
Web 1.0 时代的互联网自然不像今天般丰富呱噪。上网的高门槛意味着网民主力军大多数是大学生、程序员和新技术新媒介的爱好者们。阿狱浸其中,因“超越同龄人眼界”收获了许多快乐。投桃报李地,网络世界回应给他许多善意,从来没有人关注他是否拥有初中毕业证书、身处何地、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他在“硅谷动力”的科技论坛做“超版”,管理着一群比自己大十岁、二十岁的人的发言,也混迹“猫扑”,当然还有红极一时的“西祠胡同”。
一个有趣的巧是,“西祠胡同”的开发者“响马”当年本职是一名大学老师,这位人民教师用休养颈椎病的空闲时间开发出的小小程序,却给了许多像阿狱这样未能嵌入教育体系的青年们收获知识和社交能量的空间。
很多时候,直到那些论坛关站、转型、被时代彻底淘汰,都没有人知道当年的“斑竹”是个初中生;而不管互联网亚文化世界如何更新换代,阿狱总是本能性地嗅到下一个被聚光灯照亮的舞台。
2006年,阿狱以 ID “毛了个彪彪”(以天津足球队员毛彪的名字改编),在李毅吧里发的个帖子,这个帖子源于一段“奔现”失败的经历。
他在那一年全网最火的真人在线社区“51空间”里认识了一个女网友,两人相约在网吧见面,一起打游戏,到了网吧,阿狱吓了一跳,“照片与真人极度不符那种”。那时候还没有“奔现失败”这一说,跟女网友挨坐在电脑前时,阿狱百无聊赖,打开了百度贴吧,逛到李毅吧发了个帖子《见网友失败怎么办?》。
那时候的帝吧,口号还是“日日李毅吧,天天笑哈哈”,这个发明了无数网络流行语的地方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把一件尴尬的事变成了日常“内涵”、二次创作的素材。阿狱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从一名非主流少年脱胎换骨,如果不是那段经历,我现在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GQ 中国曾经这么形容过“老毅丝”:“二十岁左右、以在校大学男生为主、熟练使用互联网、足球迷、爱发表意见、智力优越感强、反偶像反权威、怀疑公权力、热衷于挖苦讽刺、情绪激昂、精力过剩。”这个群体让阿狱找到了归属感,他的关怀、机灵和热诚,在几年的“毅丝生活”里得以集中发挥。
2008年,阿狱当上了吧主,当时那时的帝吧已经接近状态,在前一年被载入百度贴吧的621事件(帝吧出征李宇春吧)后,帝吧出现了一种与权势保持距离、勇于反抗和质疑的风潮。
二十郎当的青年,在帝吧里展现出一种专属于当时80后青年的朝气和活力,认为自己在网络世界针对娱乐产业和商业世界的批评和攻击,是某种反抗强权的象征,自信他们“终将成为一个时代的主宰”。
帝吧作为一种网络亚文化现象,被媒体、学者和吃瓜群众翻来覆去剖析,也因此获得了更大的关注。和所有亚文化圈层一样,冲到主流舞台之后,件要面对的事,就是大量源源不断的“过客”。
新成员涌入帝吧,他们不熟悉帝吧的内容共识、无法贡献高质量帖子,这带来了管理上的难度,也稀释了帝吧内容的质量。阿狱和几名管理者开展了最早的“治水”(治理水贴)计划,也就是大量删除一些无意义的帖子。
耐人寻味的是,对于广大毅丝来说,一个掌握着评价内容优劣的权力、拥有着难以完全解释的生杀大权的吧主,无疑成为了最近距离的、最亟需反抗的强权。在帝吧网民的集体意愿之下,阿狱连同整个当时的管理层都被吧友们“弹劾”了。直到现在,百度一下“毛了个彪彪”,还能看到一些吧友骂他骂到了2010年。
阿狱彻底离开了帝吧,带着他的多年网上冲浪锻炼出来的“网感”、表达能力和动员能力。直到今天看“ChineseRock摇滚地狱”的微博,你还是可以找到许多继承于那个帝吧时期的表达痕迹,当然,阿狱还强调,影响自己最深的还有后来的“佛搂蜜”,也就是现在大家所熟知的大咕咕咕鸡。
成为“毅丝”时,阿狱只有十六岁;离开帝吧时,阿狱成年了。比起追求纯粹而无来头的荷尔蒙发泄,成年的阿狱开始要为经济考虑。他的目光转向了现实世界,开始了此前说的那一段卖唱生涯,不到一年,阿狱又有了新的际遇。
音乐串吧卖唱的经验和互联网冲浪的经验,被时代黏了起来,阿狱很快在另一个新兴平台找到一席之地——YY语音。在一些 K 歌频道,YY 会招募一些歌手,一个麦300秒,如果还想继续听这个歌手唱歌,就得花七八块钱续300秒。
除了在2010年《快乐男声》上唱了一首林俊杰的《就是我》,收获了评委一句“这首歌应该跳着唱”,进入沈阳战区五百强,因为家里有事没有继续参赛之外,阿狱的时间就这样以300秒为单位,在网络世界又度过了六年,其间也会打打零工,干干杂活,但一直到24岁,阿狱都是当时所说的“家里蹲”。
靠着那些300秒赚来的钱,阿狱当时的收入也在普通东北年轻人之上了,这也许也是他一直没有被赶出家门的原因,但就算是“网生一代”,也避不开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对于上一辈的人来说,如果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了,手上没捧着一个铁饭碗,不进体制、没有五险一金、不朝九晚五,就算挣得再多也是个“盲流子”。
通常这类情况的解决方案是放弃流窜的网络生活、找一份安稳的本地工作安抚家人。但就像当年决定辍学一样,又是一个普通的日子,阿狱一睁眼,决定背着他的小包离开家,去杭州。
“我就是被烦到了,闷着了。”阿狱轻描淡写地说。
不难理解一个做直播东北人是如何决定在2014年搬到杭州的。阿里巴巴上市的标志性事件,裹挟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激荡口号之下,在那一年的9月份彻底把中国泛互联网行业点燃了。
阿里巴巴在西湖投下一颗名叫互联网经济的石头,涟漪泛出一圈又一圈,电商、网红、直播等细分行业都在杭州生根发芽。
阿狱只身南下杭州,把一张假的高中毕业证和一份简历扔在一家成立不久电竞直播公司的 HR 桌上。整个公司当时总共二十多人,糊里糊涂地,小学毕业的阿狱成为了某间“风口”企业的公司元老,一路干到了中层。
初代网红刘梓晨的次直播就是阿狱策划的,除了常规的主播,阿狱也带过只要给钱就能生吃蝙蝠、直播吃屎的残疾人,那时的直播审查没有现在严格,一些主播直播的画面就是被有关部门带走。
升职之后,阿狱的工作转向了对接客户,会有土豪来找他关照一些主播,他也会认识那种向网站收保护费的黑客,身价几千万,看起来就是普通程序员的样子。
阿狱本身并不油滑,身边的人分成了两个极端,“喜欢我的人就特别喜欢,烦我的人恨不得我死”。在战旗,大家都叫他赵忠祥,他在A站随便起的昵称,后来管理层的另一个人跟阿狱结了仇,买了黑公关,把阿狱发朋友圈约人唱 KTV的截图作为素材,标题是“战旗管理被爆料骚扰女主播”,但阿狱其实并不姓赵。
工作喜忧参半,生活却送给了他一份新的期待。2015年,在地产和文化商人的共同推动下,音乐节市场突然迎来了爆发。杭州作为一座顶着创新、活力名头的新兴准一线城市,再加上背靠江浙沪大市场,大大小小的音乐演出也开始多了起来。
阿狱开始能在现场观看到小时候在唱片里才能听到的乐队现场,一发不可收拾。
2010年左右,在 YY 直播时,阿狱遇见了很多音乐爱好者,其中也不乏暗杠这样的独立音乐人,再加上游戏也会用德国战车这样的金属乐队做BGM,阿狱开始有了“摇滚乐”的概念,偶尔还跟乐队吼一嗓子玛丽莲·曼森,“观众知不知道不重要,牛逼就行了”。但在杭州,阿狱真正会进入浸入独立音乐社群,开始大量听歌,几乎每周都去 livehouse。
工作的新鲜感消退之后,工作变得越来越单调,“应酬应酬应酬”,每天喝酒到早上七八点,到了晚上接着喝。公司的同事不理解 livehouse 的营业形态,不喜欢阿狱的人开始说他“频频出入夜店”。在工作生活越是无聊,阿狱对摇滚乐现场的感受就越深,“我觉得摇滚乐这种东西太好了。”
阿狱的天平开始往音乐这一端靠拢。一家互联网音乐平台的新直播业务招人,在当时老板的引荐下,阿狱跑去面试,聊不到一块,“他们跟我聊秀场,我跟他们聊独立音乐”。
在得知对方是想让自己去做营收而不是音乐内容的时候,阿狱觉得这件事蠢透了,“我还发了一个朋友圈,骂面试我的直播总监是个臭,结果那人一个月后被开除了”。
他逮到了另一个跳槽机会,去了广州一家直播平台,本来不少的年薪又涨了一大截,“除了给得多,要说理想也是有的”。他跟朋友一起在那家公司的产品上开辟了一个独立音乐版块,做了很多的音乐节直播,
但在2018年,独立音乐本身并没有能在线上变现的商业价值,“我发现他们就是让我去白嫖,甚问我能不能从音乐人那里赚钱,而且是项目刚开始就想赚到钱”。阿狱一边得与秀场一类的营收频道竞争,顶着用直播音乐挣钱的压力;另一边,他与一些独立音乐公司、厂牌的沟通也并不顺畅。
音乐人梗着脖子,认为直播是一种过于娱乐化、商业化的传播方式,不仅没有用,姿态还难看。阿狱努力争取回来的推广资源,光是过路的流量也很惊人,可常常是白作工,因为没有乐队愿意吃这只螃蟹,。
而谁也不曾想到,短短一两年时间,乐队们上了综艺,接了大广告,流量也称得上三四线明星了,一场疫情又让他们纷纷下场直播带货,隔空 live 成了常态。
“我只觉得很可笑,除了直播之外,独立音乐在这个阶段也很难和大众娱乐与时俱进”,说这话时,阿狱已经被十几万人叫做“阿狱”了。
从虎牙离职之后,阿狱彻底离开了直播行业,“ChineseRock摇滚地狱”已经是一个成型的独立音乐媒体,而阿狱在独立音乐圈中的身份也发生了改变。
阿狱在2016年就注册了“ChineseRock摇滚地狱”这个号,真正用起来还是在2018年。
现在推敲起来,阿狱一开始弄个账号喷人,跟当年在李毅吧“治水”的行为有点像。在独立音乐持续积累,各类演出、音乐节日趋成熟,民谣、嘻哈先后爆红之后,很多新的乐迷和主办方出现了,按阿狱的话说,就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保有当年在贴吧对战的“童子功”,阿狱向自己看不惯的现场行为和乐迷群体宣战了,有跟毛不易、迪玛希粉丝的“互撕”,被他称为“经典战役”,也有跟一批乐迷骂急了的时候,P了图“内涵”别人,到现在他们也还是不对付。
那段时间,阿狱的微博总是涨500粉又掉500粉,各路意见不同的人在这里走走停停。
喷着喷着,阿狱竟然变得平和了,甚有人私信他,“你为什么不愤怒了?”。愤怒还是有的,只是阿狱慢慢发现,恶战的效果并不如他写个小作文,好好阐述一件事的效果好。
彼时他已经年近三十了,他的愤怒不再源自于天然的、勃发的荷尔蒙,在一个话语场中发言的目的也不再是博得关注、确认自己的存在,他没有那么多情绪需要发泄、也不用通过别人的生气来让自己高兴了,之所以会为一些独立音乐相关的事情生气,仅仅是因为他在乎,想让自己喜欢的事物变得更好。
而这些刚开始喜欢独立音乐的年轻人们,也不是当年那些与他同龄、或年长于他的中年人了,阿狱发现,大部分人本来没有什么恶意,一些事情意见不一,只是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
他开始认真一些作品,告诉别人怎么玩现场,真的有人告诉他,自己通过他的微博认识了新裤子。这其实对于原本的独立乐迷是不可想象的,“但给别人打开新世界大门这件事,感觉真的蛮好的”。
阿狱有时会幻想,一些流量小生会不会用小号关注自己,如果能为他们提供一个独立音乐素材库,建立一个桥梁,那就是件大好事。
真正想要做一个像样的独立音乐媒体,也是阿狱实在看不下去现存的一些媒体了,“我觉得他们输出的内容、呈现的价值观,都很过时、迂腐,他们永远在回顾嬉皮年代、魔岩三杰、李志、逃跑计划的现场,几乎看不见新的东西”,阿狱说。
阿狱有一个微博话题叫做“阿狱的奇怪歌单”,从开始更新这块内容开始,他每天规定自己少完完整整听五十首没有听过的歌,不管是什么风格的,再把好听的内容给乐迷。
在一首歌之前,他会自己研究乐队的组成、风格和特点,“有人觉得搬运不费什么力气,其实要好好搬运也挺费脑子的。我没上过什么学,英文是自学的,很蹩脚,有时候一个200字不到的语,我可能要去查四五个小时。”
疫情之后,大家总拿阿狱开玩笑,说他“出身未捷身先死”。
阿狱在年前离了职,跟女朋友分手搬离了广州,作好了吃不饱饭的准备,计划一心一意运营自己的微博,办厂牌、带乐队,做自己的原创视频,还给自己想了slogan:“摇滚乐市场,提高年轻人内涵”,据说是从周星驰电影改编而来。
而众所周知的,好不容易培养起来一点点的独立音乐市场在疫情里不堪一击,演出停摆,综艺录制受限,乐迷收入降低,livehouse关停,音乐人卖琴的卖琴,带货的带货,有很多在2019年拿起了琴的乐手不得不放下琴开始自谋出路。
“还能咋地?”东北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阿狱在心态崩了一段时间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行业本身的问题,在《乐队的夏天》将一波乐队推出原有的圈子之后,大部分乐队已经不再受流行与独立、是否商业化的问题困扰了,“大家都想开了,一开始都端着,都想做艺术家,后来发现想做艺术还是得先活着,最好是能活着搞艺术”。
但一些乐队火起来的速度跟从业人员的成长速度不匹配,很多从业者的思维还停留在此前的阶段。“说难听一点,一些流量明星粉丝都能想到运营和公关技巧,知道怎么让爱豆火,我们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就是想不到。”
利用自己做内容营销的经验,阿狱总给乐队们出主意,让他们别老穿个白T恤就上台,弄一些视觉上的东西,持续输出一些内容,不要等到要巡演才跳出来宣传……
即使是现在,阿狱也总说“人还是得有点理想的”,他的理想就是那句改编而来的 slogan,说得通俗一些,就是把独立音乐市场搞活了,大家都能吃上饭。
阿狱次踏出家门时不到三岁,他不知怎么走丢了,父母费了很大劲找到他时,他被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人在给大家表演《潇洒走一回》,差点没被路人顺手领养了。
要说什么“三岁看大”的话,阿狱还真的一直是那个人群*发出声响的人,只不过有时是在音乐串吧的舞台*,有时是在微博小广场的*。
也许从回到网络怀抱的十六岁开始,阿狱的舞台就没有再跳出过现实。
他在独立音乐圈几乎没有跟什么年长的人打过交道,朋友都是新乐队、新厂牌和年轻的自媒体,在大家都嘻嘻哈哈、忙着喝酒、玩“你画我猜”游戏的场,阿狱总是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有时是游戏,有时是日本乐队在B站的视频。
他的电脑屏幕也很简单,除了网易云、虾米、QQ音乐和Spotify,就是英雄联盟、守望先锋、剑网3、魔力宝贝……要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他,那个刘海遮住眼睛、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会痛风的人就是了。
阿狱总是会吃饭吃到一半,就开始P刚刚拍下的饭菜,认认真真想一段文案发到微博上,他的朋友总是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阿狱,你享受一下现实生活吧”。
离开纷繁的网络,能把阿狱拉回现实生活的地方,除了 livehouse,只有 KTV。张杰是他的 KTV 必点歌手,也许他唱完还会顺嘴说一句,“我参加快男那年,亚军是鞍山的老乡刘心”。
会令他伤心的也是网络上发生的事,最近阿狱看到别的博主抽奖,一位很眼熟的乐迷中奖了,他刚想去恭喜一下,点进微博发现别人取关了他,阿狱说起这件事很难过,朋友不太习惯:“你怎么这么脆弱了”,他说,“我从小就是那种对人和事记忆深刻的人,前几年小学同学聚会,我跟他们讲小时候的事情,除了我没有一个人记得,那种感觉很孤独,你记得特别清楚,别人却忘了”。
很偶尔很偶尔地,阿狱会向现实中的人悄悄呼救,他的妈妈是东北最早一批学习英语的新青年,年轻时也会写写诗,在被应酬和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2014年,有,阿狱喝醉了,发消息给妈妈问,“这个世界会好吗?”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妈妈的回复:对于我来说,只要你好,这个世界就一定会好。
在真正进入独立音乐圈时,阿狱已经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社会人”了。他身上偶尔会露出一些江湖气息,也会做些“活雷锋”的事,帮乐队和媒体、厂牌牵线搭桥,把他认识的人攒在一起,在这个不仅是乐队,大家都爱“端着”的行业里,他的角色有时是家长,有时是大哥,有时也不免收到一些“笼络人情”、“搞小团体”的评价。
但他压根没想后路、凭着一份热爱就准备在独立音乐行业扎五年,和不经意就蹦出几个“理想”、“愿景”的行为,又实在不像一个成年人。
也是运气使然,阿狱到现在也没感觉自己真的吃过什么亏,受过什么锤,就像一直活在王小波笔下的黄金时代。
说起过去,阿狱只是记得很清,段子似的调侃,从论坛、贴吧,到直播、微博,在互联网一波一波的浪潮中,阿狱似乎每一次都迎在了前面,他不知道自己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子,但知道自己不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说,自己不会对年轻人说“奔跑吧后浪”,他永远都会是他们的一份子,永远都是后浪。
阿狱很自信,只要自己一直保持输入,跟新事物同步,独立音乐从业者这个职业是可以循环起来做一辈子的,就像刺猬唱的“总有人正年轻”,乐迷永远都在更新,“如果现在的乐迷哪发现自己不喜欢我了,也许是他们老了,而不是我”。
三十岁这一年,他终于像爸妈说的,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就像一个娴熟的冲浪手,终于捡到了一枚最喜欢的贝壳,以于在提到独立音乐的时候,他的词汇突然变得非常稚嫩,与分析商业模式、行业弊端时判若两人。
“再说一句比较中二热血的话吧,我会一直是大家眼中那个闪闪发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