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骑着‘‘大铁驴’’的男孩儿

10个月前 (04-21)
那个骑着‘‘大铁驴’’的男孩儿浩歌 之所以称这个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的男人为男孩儿,是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他还是当年那个骑着‘’大铁驴‘’的男孩儿,这个印象就像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的小英雄,鲜明而深刻。
我十二岁的时候,还不会骑自行车,眼看就要到离家几里路以外的乡中学去读书,不会骑车子是摆在眼前的难题。
麦收的时候,大人们都在麦场里干活,空闲时间父亲就在麦场教我学骑自行车。
那时姐姐刚订了婚,新买的飞鸽牌二八轻便车,全家人都爱不释手,用这辆新自行车让我学骑车子,可算是忍痛割爱了,不用说摔,就是磕点碰点漆那种心疼劲儿一点不亚于现在新买辆奥迪车被刮蹭一下的感觉。
大人们说这车子轻便,不用学,抬腿就骑。
可是这车子一到我手里就成了不听使唤的驴,父亲扶着后倚架,我半轮半轮的蹬,父亲刚一松手,我就摇摇欲坠了。
结果呢?我和父亲都累了一身的汗,我还是没有一点进步。
大人们开始取笑我了,我羞臊得蹲在麦秸垛旁,眼泪快要流下来了。
这时候,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光着上身吃力的推着一辆‘‘大铁驴’在打麦场里来回的转,一会儿他用小脚踩着脚蹬板,一下一下的遛,一会儿他的另一条腿斜跨过大梁,蹬在另一个脚蹬板上,他半轮半轮的蹬,车子向他身体一侧靠拢快要倒下的时候,他斜跨过大梁的一条腿迅速的移过来,并快速的从车子上跳下来,他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抓住大梁保持平衡,努力不让车子倒下来。
由于我学骑自行车的失败,大人们开始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了这个小男孩儿,而这个男孩儿好象是要故意出我的丑,他在大人们的夸奖声中,围着麦场一圈一圈的骑,而且是越骑越遛。
三伯又要开始教我学骑车子了,我执拗着不肯再学。
三伯笑话我说:你还不如一个七八岁的陔子,人家骑个“大铁驴”都这么遛了,给你个洋车都学不会。
我害羞又生气的低着头蹲在麦秸垛旁,心里想:就让他骑一辈子“大铁驴”。
学骑自行车是八四年的事了,因为我比那个男孩儿大几岁,不同龄,在村子里两家住的又远,没有什么接触,但是这个骑着“大铁驴”的男孩儿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上高中的时候,一次周末回家,我在村中看到了他,依旧骑着那辆“大铁驴”,依旧很瘦弱,他穿着破旧的衬衣,敞着怀,风吹起衣衫,露出褐色的胸膛来。
令我不解的是,他脚上穿着白布封的布鞋。
母亲告诉我说他的父亲去逝了,得了重病,又不肯去住院,临死前还张罗着盖了新房,为的是有了房子儿子好娶媳妇。
参加工作以后,在村口我又看到过他,依旧骑着那辆“大铁驴”,相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剃了光头。
母亲告诉我说他和别人伙偷了点儿东西,被公安局抓了,伙偷东西的人买通了关系后放出来了,因为他家没钱,被劳改了二年。
去年邻居家盖新房,我又看到了他,依旧骑着那辆“大铁驴”,铁管儿焊的车后架上插着一把铁锨,原来他在盖房班里当小工。
中午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砖垛上闷闷的抽烟。
我在母亲的门口站着默默的看了他很久,我走过去和他闲聊了几句,我递给他一支烟,他看了看牌子,憨笑着说了句:红石林呀,好烟、好烟。
他不在行的问我几句工作方面的事,让我觉得他是那么朴实,和他闲聊过后我知道了他已经娶妻,并且生了两个孩子,家境不好,老婆又得了骨癌,已病入膏荒。
再次见到他,是上个周末。
正午的时候,我正蹲在母亲老屋的门口发呆。
他骑着自行车从西而东进入街口,我只看到一个背影。
他依旧骑着那辆“大铁驴”,后车架子一旁偏绑着一个竹筐,到街口快要上坡的进候,他从“大铁驴”上下来,吃力的推着前行。
那时我想他的竹筐里一定装着很重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这时从竹筐里突然露出两个小孩的脑袋来,他冲着竹筐吼了一声:“坐下去!” 晚上和母亲聊天的时候,我又提到了他,母亲说他老婆前些日子死了,傍晚死的,第二天早晨埋掉了,没有火化。
月亮挂在窗前,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又想起二十几年前我学骑自行车时那个骑着“大铁驴”的男孩儿,他曾经是那么的天真,那么的无忧,他也曾经是我羡慕的榜样。
如今,当年的男孩儿已被生活的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老让我觉得心痛。
我是曾经诅咒过他的,我咒他骑一辈子“大铁驴”。
三十而立的男人,还有和他一起成长的那辆“大铁驴”不知还要度过怎样的岁月,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我愿意收回我二十几年前对他的诅咒,同时我更愿意送给他最真诚的祝福,祝他:好运!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