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史记》致世人都误解商鞅变法的性质?
商鞅通过变法使秦国成为富裕强大的国家,史称“商鞅变法”。政治上,商鞅改革了秦国户籍、军功爵位、土地制度、行政区划、税收、度量衡以及民风民俗,并制定了严酷的法律;经济上商鞅主张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军事上商鞅作为统帅率领秦军收复了河西。 商鞅被中国老百姓厌恶是很奇怪的事情。商鞅制定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法律,跟贵族作对;制定军功进爵无功夺爵的制度,让老百姓有了发达的机会;废井田把土地分给老百姓让耕者有其田等等,这都是让老百姓占便宜开心的事情。退一步就算我们承认几千年来对商鞅严刑峻法的诬陷,那也是贵贱平等并没有专门欺负老百姓。 百姓为什么会讨厌商鞅呢?追根溯源,厌恶来自于《史记》诬陷商鞅的那些鬼话。司马迁讨厌商鞅,这一点在他的《商君列传•太史公曰》中表露无遗。这种厌恶可能是源于汉代“独尊儒术”的,也可能是源于司马迁对商鞅新法的误解,当然我们也可以解释为躲避汉代统治者的审查。不管是哪种原因,司马迁在《商君列传》前半部分记载了商鞅变法的功绩之后,随即用了四招来抵消读者对商鞅的崇敬,并引导读者对商鞅产生厌恶,这是毫无疑问的。 招,找个人来骂商鞅。找个人把作者想说的话说出来,这是司马迁常用的手法。想要告诉读者这人是英雄,就找一个人,最好是他的敌人赞美道:真英雄也;想要指出,也找一个人,最好是他正直的朋友痛骂:猪狗不如。司马迁要把项羽塑造成盖世英雄,于是项羽已经临阵脱逃,败东城了,也一定要边上的人赞美道:服了,大王确实是盖世英雄。秦始皇明明礼贤下士,对于一个什么头衔也没有的大梁人尉缭言听计从,可是司马迁还一定要让尉缭大骂秦始皇,长的就不是好人样,将来得势了会吃人。现在司马迁在商鞅身上故伎重演。 《商君列传》突然冒出来一个名叫赵良的人,这人讨厌商鞅却又主动跑来。找商鞅不为办事可又不走。身为秦国相国列侯的商鞅却上赶着要跟这个赵良交朋友。赵良不但不受宠若惊,反而当面大骂商鞅。奇怪的是商鞅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一句句递话给赵良让他接着骂。《商君列传》一共2608个字,记录商鞅长达24年的变法强国只有1548字,而赵良骂商鞅却用了798字,占全篇近三分之一。司马迁真下本钱。由于这段文字太长且太罗嗦,我们概括一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原文对照,体会其中的荒唐。 荒唐一,对商鞅不屑的赵良却赖着不走。赵良来见商鞅,贵为相国列侯的商鞅可怜巴巴地要跟赵良交朋友,却被赵良断然拒绝了。接着赵良话里有话地骂商鞅和不肖之徒混在一起,贪位贪名。奇怪的是,既然赵良说了,对商鞅这样尽和不肖之人混在一起的人,君子应该躲开,赵良却没有拂袖而去。为什么不走?就像我们常见的拙劣电视剧一样,赵良还要等着说下面的台词。奇怪的是商鞅也不恼,既没有粗暴地乱棒轰出去,也没有礼貌地端茶送客,而是继续低三下四地跟赵良聊天。据此不得不让人叹服商鞅的度量,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荒唐二,商鞅尽捡自己的缺点去讨表扬。商鞅可怜巴巴地特希望得到赵良的表扬,说:“你不高兴我对秦国的治理吗?”只要大脑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来,从赵良的嘴里肯定得不到表扬,这是在自己找骂。果然赵良一副冷脸,损人的话又撅了过来:“能够听从别人的意见叫做聪”,言外之意你很笨,是个聋子。“能够自我省察叫做明,能够自我克制叫做强”,言外之意你还是个瞎子、弱智。“虞舜曾说过:‘自我谦虚的人被人尊重’”,言外之意我根本就瞧不起你。商鞅还不知趣,还要乞求赵良的表扬。于是,商鞅开始历数自己对秦国的功劳。可是数的时候他不挑重要的,比如国家强大,收复失地,粮食充裕,路不拾遗,反而挑那些旁枝末叶,特别是容易引起争议的事情来说。商鞅道:“当初,秦国的习俗和戎狄一样,父子不分开,男女老少同居一室。如今我改变了秦国的教化,使他们男女有别,分居而住,大造宫廷城阙,把秦国营建的像鲁国、魏国一样。您看我治理秦国,与五羖大夫比,谁更有才干?” 这等于是给了赵良更多骂人的把柄吗。赵良乘势夸奖五羖大夫,贬斥商鞅靠宠臣没有名声,营建宫阙是残害百姓。干脆引用《诗经》的诗痛骂道:“老鼠还懂得礼貌,人反而没有礼仪,人既然失去了礼仪,为什么赶紧去死呢!”后来甚直截了当地诅咒到:你死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已经没法再露骨了,基本算是破口大骂了。可是相国商鞅还是不急不脑。 荒唐三,商鞅听了赵良的话能免死吗?,司马迁总结道:“商君弗从。”言外之意,商鞅没有听从赵良的话,所以后来被杀。可是我们看看赵良说的这些话,基本就是你不是人,不是东西,猪狗不如,马上就要死掉,商鞅该从哪句?不错,赵良的话有一句,让商鞅告老还乡,让商鞅劝秦王重用像赵良自己这样隐居山林的人。商鞅真的告老还乡就能免于一死?答案大家都清楚,死得更快。赵良痛骂商鞅的这段话可信吗?不可信!在没有录音、录像的蛮荒时代,文字都是用毛笔费力地写在竹简上,怎么记录下如此冗长的对话?商鞅的私人会见,谁会去一言一行地记录下会见内容?根据程步读史原则,这样的对话应不予采信。司马迁借赵良之口大骂商鞅之后,还觉不够。因为有头脑的读者会提出疑问:不对呀,商鞅不是这样啊?怎么打消这些读者的疑问呢?第二招,让商鞅自己承认错误。 第二招,一定要让商鞅自己承认错误。《商君列传》记载:五个月之后,秦孝公去世,太子即位。公子虔一班人告商鞅准备造反,于是派人去逮捕商鞅。商君出逃。当他跑到边境想住店休息时,遭到了店主的拒绝:“商君有令,住店的人没有证件店主要连带判罪。”闻听此言商鞅长叹道:“唉呀!新法之弊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于是商鞅离开秦国逃往魏国。你看,赵良骂得对吧,商鞅自己都承认了,他的新法给秦国百姓带来的是灾难。现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可是,这段情节可信吗?同样不可信。破绽太多。破绽一,商鞅为什么要住店?是因为马没有草料还是天黑没法赶路?好像都不是。因为商鞅没有住店也一样去了魏国。与接见赵良一样,商鞅住店好像就是为了去接受侮辱,然后说出必需要说的台词,“嗟乎,为法之敝一此哉!”破绽二,商鞅搞不到一张证件吗?商鞅去魏国的时候身份还是相国列侯,搞不到一张通行证吗?那个时代证件没有照片,没法计算机验证,列侯兼宰相的大印盖上去,小小的店家敢不让住店吗?破绽三,商鞅就要住你敢不让?即使是今天,几辆奥迪停在一个乡村小旅店门前,没有身份证旅店老板敢说不让住店?何况公元前300年,面对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大人物,一个小小旅店的小老板敢说个“不”字吗?如果不是守法的商鞅而是其它蛮横的权贵,只怕是被满门抄斩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个时代的一个小旅店老板,没这么大的胆。 破绽四,谁给商鞅做场记?商鞅住店是是一个像电视剧一样的场面,可是谁在边上做场记?不会有。谁听见了“新法之弊竟如此”这句话?店老板?商鞅的随从?听见了,默记下来,然后告诉别人,传到史官耳朵里,写进司马迁的《史记》?这种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即使有,那也只能算是道听途说。有没有记错?有没有误传?商鞅也许说的不是“为法之敝”,而是“为法之利”,“嗟乎,为法之利一此哉!”看看,我变法的成果多么大呀,真正做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连一个小小的旅店老板,都敢于依法抗拒权贵。能够变法如此,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为什么不是这样?一字之差,褒贬迥异。 第三招,一定要四面碰壁人人唾弃。司马迁已经让商鞅自己承认错误了,但是这还不够,还要用旁人的态度来进一步贬损。于是《商君列传》进一步写道:“商鞅离开秦国逃到魏国。魏国人怨恨他欺骗公子卬而打败魏军,拒绝收留他。商君打算到别的国家。魏国人说:“商君是秦国的逃犯,强大秦国的逃犯跑到魏国来,不送还不行。”于是把商君送回秦国。你看,魏国人都讨厌商鞅,他现在是孤家寡人,自作自受。可是我们要问几个问题了。,秦国用什么办法向魏国发布的通缉令?“魏国人”的信息太灵通了。秦国派人抓捕商鞅,商鞅星夜逃往魏国。商鞅没到,秦国的通缉令却已经在魏国家喻户晓。是电话、电报还是电视通缉?荒唐! 第二,不收留商鞅的“魏国人”是谁?没有电视和报纸,大多数魏国人应该不知道商鞅长什么样。商鞅去魏国也不会沿街乞讨。所以,一般平民百姓把商鞅抓住送回秦国的可能性可以排除。商鞅想投奔魏国,当然应该是直接去见魏惠王,熟门熟路。而魏惠王也正在求贤若渴,没有不收留商鞅的道理。就算魏惠王小肚鸡肠记恨商鞅,也应该把他杀了,可是也没有。这说明,怨恨商鞅并把他送回去的魏国人不是魏惠王。不是百姓也不是君王,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朝中的大臣或魏惠王的近臣。商鞅想见魏惠王,不得不亮明身份,被大臣或近臣识破、拒绝,然后被送回秦国。可是这种假设也站不住脚。商鞅当年还只是魏国宰相公叔座的门客时,就能打通秦孝公的近臣景监的门路,让景监三番五次在被秦孝公责骂的情况下仍然为商鞅引荐。现在贵为列侯,财富权势天下,怎么就不能打通魏惠王身边的一个门路?所以司马迁所说的魏国人子虚乌有。第三,既然“魏国人”害怕得罪秦国,把商鞅抓住了送回秦国,为什么没有交给官府?难道不怕强大的秦国怪罪魏国人私放要犯?既然商鞅没有落到秦国官府的手中,为什么他老老实实地回到危险的商地,而没有转道去楚国、韩国和赵国?而回到商地又为什么没被逮捕,还可以发攻郑?司马迁这段商鞅走投无路的情节没编圆。 第四招,再编造一个谋反的罪名《战国策》记载,商鞅告老还乡回到封国之后,秦惠王受人挑唆,把商鞅车裂处死。这里没有谋反的情节。而《史记》却多出一段文字:“商君被魏国人送回秦国后,回到他的封地商邑。商鞅和他的部属发动商邑中的军队,向北攻郑。秦国出攻打商君,把他杀死在郑国黾池。秦惠王把商君五马分尸示众,并说:‘不要像商鞅那样谋反!’随后将商鞅全家满门抄斩。”商鞅的这个谋反罪证,同样有很多破绽。破绽一,商鞅为什么要发攻郑?按照《史记》的文字,商鞅是去攻打郑国,按照唐代人的解释商鞅是去攻打郑县。但不管是郑县还是郑国都有点莫名其妙。如果谋反应该直接去攻打咸阳,要复仇应该去攻打魏国,攻郑没由。破绽二,商地有多少军队听商鞅?按照司马迁的说法,朝廷已经发布令逮捕商鞅,秦国人也都痛恨商鞅,现在商鞅回到封国,却没有人把商鞅逮捕送交朝廷,窝藏罪犯是要受到处罚的。商鞅发,商地人跟随,这也是灭门的死罪。如果真有这么多人冒死追随商鞅,干嘛要腹背受敌去攻郑,何不联络受秦国威胁的诸侯,在商地抵抗秦军割地为王?如果真有这么多人随商鞅造反,那被杀的就不会仅仅是商鞅和他的家人,还应该有一些将、尉。而实际却没有。 所以我们说,司马迁给商鞅栽赃的这个罪名,漏洞百出,实在难以自圆其说。相比较而言,还是《战国策》的记载比较可靠。事情很简单,没有赵良的痛骂,也没有旅店的尴尬,更没有赴魏攻郑的荒唐,秦惠王刚一继位,已经忍耐很久的公子虔等人终于等来了复仇的机会。他们怂恿秦惠王处死商鞅,并夷灭了商鞅的全家。 用稳健和有序的手段,通过变法维新,给秦国人带来强大和富足的卫国人商鞅;明知公子虔要报复却依法办事两次都没有杀公子虔的商鞅,还有他那不幸的家人,就这样死于公子虔和秦惠王的狭隘和残忍。更为不幸的是,由于司马迁的上述鬼话,商鞅在后人心目中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公正的评价,后人又杜撰出更加耸人听闻的文字,比如严刑峻法,比如一次就在渭水边杀死700人等等,使商鞅沉冤千年。有禅让、废立、专权、逃亡、割据等诸多生路的商鞅,为什么落得个车裂身死,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商鞅是为理想和信念而献身。